04
之后的很久一段时间，伏见他没有发病，所有的画也被他抚平，破了的画被用胶带粘好，小心地压在床底下。
但是他抑郁了，整天呆呆地坐在窗前望着外面，不说话，也不搭理人，每天送去的饭也只动了一点点。
虽然我很想说这好歹是我从外面带回来的——他曾说过医院的饭很难吃——但他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的。他一天比一天消瘦，一天比一天沉默，身为主治医生的我竟然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筹莫展。
有一次我看到他待在医院住院部的天台上，当时我吓了一跳，赶紧跑上去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说教：
“你想干什么？你怎么上来的？你不要命了吗？”
他依旧是看都没看我一眼，手臂搭在栏杆上，双脚从栏杆间伸出去，像是一不留神就要飞到天上去。
“喂你……”
“啧，闭嘴。”
我走到了他跟前，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，便以相同的姿势倚在栏杆上。事实上，如果他要跳楼的话，我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。
“我是不会跳楼的。”
“……”
“跳楼是一种很蠢的自杀方式。”
“嗯？”
“啧……世界上每天有很多人因为老公出轨、工作丢了、同性恋被父母反对、高考落榜、犯了罪走投无路等一系列无聊的事情去跳楼，结果落得头破血流，生前闭月羞花死相却惨不忍睹老公都不敢相认;差的还会半身不遂、变成植物人想死都死不了。”不爽地说了一大堆之后，他又补充道：“我可没那么蠢。”
“也许没错……”
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我，只好模棱两可地附和。
“有烟吗？”
“咦？柔和七星？”
说着，我把烟和打火机一齐递了过去。
他接了过去，点上。手上的动作有些生疏。我很少抽烟，但东西通常会带在身上，他会抽烟我倒是很意外。
“佐藤医生你为什么要选择精神病医生这个职业呢。待遇不高，工作辛苦，危险系数还比较高，你也被患者攻击过吧，而且还不被社会认可，人们总觉得精神科医生总会有些不正常的。”
他很没精神地说着话，但这是个好现象，说明他不再抑郁了。所以，我也很认真地回答了他。
“确实是这样。但这个职业再苦风险再大，也是要有人做的。现在的年轻人，大都偏向内外科等薪水较高的科系，但我也是一名医生，为患者减轻痛苦是我们的职责。”
“啧……个人主义。”
“愿闻其详。”
“以自身的经验对病人做出治疗，每个病人都是愿意的吗。”
“每个患者入院治疗，说明了他有摆脱现状的意愿，我们一生会竭尽全力。”
“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世界，精神病人一定是不正常的吗？”
他似乎对这个问题十分固执，坚决地质疑者着我们身为医生的职责。
“嗡——”我的手机震动了几声，是黑川主任的电话。
“啊，是……再见。”挂了电话后，我说：“有个人想要见你，虽然不是探病时间，但他很坚决，我们没拦住。”
“是美咲那个笨蛋吧，我不见，让他回去。”
“你确定？”
“啧，美咲来的话无非是‘打起精神来’这样的话，你不怕我啐他一脸。”
|
那位来看望他的先生叫八田美咲，尽管他一再要求要见到伏见，但还是被伏见拒之门外。我在办公室和他交谈了一会儿。
根据他所说的，他是伏见的朋友，国中时就认识了，只不过他国中肄业，伏见却毕业后继续升学。
“其实我觉得猿比古他完全用不着上学，他国中时候就已经会编写代码啊什么的，美术也超级棒。如果我有这种技术就不会去上学了……当然我没有说话的份……”八田美咲说。
此外，他还说伏见的病是在国中时就有的，总是画着一个陌生的人还说他是他的双胞胎哥哥之类的。
“但是我觉得有可能……”他认真地跟我讲，“伏见那么聪明的人，他不可能不知道宗像礼司是不存在的。”
就在这一点上，我得到了启发，或许伏见猿比古，比任何人都要清楚。我想，过了这个九月，他真的可以出院了。
|
“谢谢您，八田先生。”我说，“我将竭尽所能，让患者康复。”
